读Ph.D.会让人变傻吗？（又“读博已是第三年”） 作者： 赵轩
周五晚上，和系里同样读social psychology/cognitive science博士项目的几个同学，以及一个social psych教授一起去德国酒吧hang out。教授开车载我，路上聊天问我最近学习怎么样。
我说我最近有点想再读一个sociology的硕士。
他便提及他当年也去上过一些sociology的课程，然后他惊讶地发现，人的思维可以被固化得多么迅速——仅仅是学习psychology两年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思维就很难接受sociology的思维了。
我当时频频点头，却忘记了追问下去：如果思维的固化不是一件好事，那么要如何才能破解？
我最近总是有点悲哀地想：我好像开始变得笨和无趣了。
我曾经见过许多了无生趣的研究生院的PhD们，那种滞怠的气息扑面而来，和风趣、幽默、自信、灵巧难以沾边；也知道外界对读博男女的刻板印象，所以从本科的时候，我就决定我一定不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不，为了防止我也变成一个“女博士”，找男朋友都不找PhD在读的（我当年可没把这当成一句玩笑话）——对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双子而言，变得又老又笨，失去灵气，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学舞台表演课——当一个人站在舞台上，整个人都会熠熠生辉起来；所以我去学人类学，为博物馆做展览，仗着老板的溺爱做各种不靠谱的事情⋯⋯
可是，渐渐地，读博已是第三年，我已经开始明白这个行业的一些门道，也越来越明白踏实勤奋的重要性。从另一方面来讲，读PhD本来就是这样一个非常窄而深过程，花花世界当然精彩，可是为了创造新的知识，取得哪怕一丁点的突破，只有对各种诱惑不看、不听、不问、不想，非常勤奋，非常focus地把一个问题钻研下去才行。要动心忍性，才能增益其所不能。所以，思维变得固化，阅读变得狭窄，恐怕也是在PhD阶段劫难逃的事情⋯⋯即使有些人做了教职之后，视野有重新打开的可能。
我曾经想到了一个与之抗衡的办法：读（闲）书。于是我就在Brown做了读书小组，时常请有菜花的其他人文社科艺术设计专业的同学们来讲讲他们学科的视角。在读书小组的邀请信里，我附上了据说是梁启超曾告诫已到美国留学三年的梁思成的话：
“你该挤出一部分时间学些常识性东西，特别是文学或人文科学，稍稍多用点工夫就能有大的收获。我深怕你因所学太专一的缘故，把多彩的生活弄得平平淡淡，生活过于单调，则生厌倦心理，厌倦一生即成苦恼之事……书宜杂读，业宜精钻。”（链接）
今年十月底，做读书小组已经一年有余，我偶然间仔细地想为什么我要做这件事情，突然有了这番内心感悟：
“我曾以为自己是聪明的，长大才渐渐明白自己的愚昧和闭塞。我曾以为自己有幸在年少时惊鸿一瞥这个世界，长大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复杂和优美毫无所知。我成长轨迹单纯，多年理科教育之外，少有机会博览人文社科丛书，因而对自己所欠缺的世界少有所知。但我曾遇见了很多饱读诗书、可以在适当场合侃侃而谈的人，他们让我崇敬，内心深感惶恐和谦卑。这是我为什么一直在做读书小组——他们总能勾勒给我一个我从前浑然不知的世界，让我知不足而后勇。所以，读书小组虽然是一种公开的活动，却也是一件私人的事情。毕竟，读书与学习总是一件私人的事情。”
然而，读书小组毕竟只是有闲余时组织的课外活动。除了每天高效工作的几个小时，我的许许多多时间仍然在电脑前不知所云地虚度着，并且莫名其妙地享受着安逸的生活，同时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活着。
我会想起来当年竺院时天马行空、才华横溢的朋友，奇怪为什么这样的人在生活里越来越难遇见，还是我越来越宅了。
我仍然为读PhD会不会使人变笨而困惑，同时深感自己越来越口齿不清、智商下降，觉得自己再也不是本科时代的那个自己了。
所以，我今天给一个自己很崇敬的，MIT理论数学系刚毕业不久的PhD发了一封邮件：
“Do you think doing a Ph.D. made you smarter or dumber?”
几个小时后他给我回复，堪称今日最励志：
“I think the only thing that makes you smarter or dumber is *how* you approach the job, not really the job itself. There are many people who get dumber from doing PhD’s (rote memorization, fixed mindset) and get smarter from doing them (trying to be creative, trying to build bridges), and there are people who get dumber from doing logistical work (treat work as job, being mechanical) and people who get smarter by doing logistical work (think about how to batch the processes, think about how to delegate work).
Of course, Ph D’s give you more opportunities to do things in a way to be smart (there are fewer menial tasks, etc.), so in general it should make you smarter.
I think (and hope) I got smarter. ;)”
于是时间轴就到了现在。既然关键不在于你做什么，而是如何做，我深切地思考我应该改变一些什么事情了。比如重新开始写日记，活得更清醒，更有意识？比如每天和一个不同专业的人聊聊天，接触新鲜思维？比如加入一个什么艺术社团，搞搞课外活动？比如多读一些有思想的书（这个基本从来没有顺利实现过）⋯⋯
比如我应该问问其他读PhD的同学们，是否有人有同样的疑问，又有什么样的对策。
—更新—
这里引用一个我最喜欢的分享留言，我觉得他说得正发人深省，切中要害：
“我一直觉得读博让我变笨了，其实是我从没有认真读博，是自己懈怠了，而懈怠的态度会在任何工作中让人变得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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